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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安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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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念寧只覺得從來沒有這般疼過。她疼得痙攣,頭暈惡心。無力的抓著他襟口氣喘如牛,周身冷汗涔涔。

晏逸初抱著她回到霽楓居,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們見他神色倉皇,而他懷裏的少夫人似是連呻&吟的氣力也沒有,渾身水洗似汗如雨漿。

額前頭發濕漉漉搭在臉上,衣衫更是裏外透濕,緊緊貼合著她蜷曲的小身子,顯得人愈加小得可憐。觀之,其狀甚慘。

一眾人跟著惶然起來,縱是沈穩老練的謝嬤嬤初見此景,也是嚇了一跳。不待吩咐便趕緊著人忙活起來。

準備好熱水,姜湯以備不時之需。這是她憑借剛看見的少夫人的情狀做出的判斷,她覺得少夫人大抵是受了涼,也許還有些低燒,所以雖然臉色沒有發紅,但卻會不停的冒冷汗。

不論是與不是都先備著,總不會錯。至少,少夫人必須得熱水擦身,換下濕衣服。

劇痛中的舒念寧明白了,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身患惡疾的病人,最後選擇自絕。人在劇烈得仿似無止無休的疼痛中,真的會承受不住,惟感生無可戀,但覺就此歸去亦是幸事,一死百了方為解脫。

晏逸初喚人直接端來熱水,親自為她擦洗了一番,換上幹爽的裏衣。先將她放在床上,蓋上被子。自己也隨即脫下被她的汗水浸濕的外袍,鉆進被子裏,輕柔的抱她入懷,焦心的等著顧老大夫。

他啄吻著她的額頭,不時更換為她蘸掉汗水的錦帕。他不再徒勞的安慰她,說那些讓她忍耐的話。他沈默無言,一顆心沈得沒有一絲光亮。

有生以來,他第一次體會到六神無主,驚惶失措。他已經亂了方寸!

其間謝嬤嬤進來換水時,瞧了瞧舒念寧。她心底有些異樣,不期然地聯想到某種可能,待要說點什麽,然而瞥見少爺那張沈肅冷凝中,分明透著無助與傷痛的臉。終是一語不發退了出去。

橫豎,大夫要來了,自有診斷。她要說得對還好,萬一是自己想岔了,反倒無端添了亂。最主要是她也心存疑慮,縱真如她所想的那樣,少夫人這癥狀委實也太過了些。

她還未曾見過有哪位婦人,會若少夫人這般痛得如此大動靜,遭受這樣難耐的折磨與苦楚。少夫人身上那層出不窮,流淌無歇的冷汗著實有些嚇人。

且,真要是她想的那回事,少夫人自個應該會心中有數,少爺亦斷不至於會亂了陣腳。晏家少爺是她自小看到大的,她從來沒見過少爺這副模樣,如斯不安,如斯脆弱。

晏逸初一路抱著舒念寧,兩人的異狀被沿途的下人們看在眼裏。很快,怡園的晏母便得知了消息。

正一臉興味餵著鳥的晏母大受打擊。

老天爺,又來了嗎?!晏家這是怎麽了?怎麽就跟被施了詛咒一般!今生都逃不出這厄運了嗎?!

她頹然的由著近旁的丫頭扶著,坐到椅子上。這個媳婦她是不喜,甚而很不滿意。可是,她由衷的希望這個兒媳能平安康泰,活得長長久久。

所以,即便再如何不情願,她還是認同了兒子的想法,讓那兒媳好好調養下身子。就是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活著。

“請大夫了嗎?”

“回老夫人,說是晏爺已派人去請了城裏的顧老神醫。”一旁的碧雲將打聽到的消息,告知晏母。

“哦,那就好!”

晏母心裏微松了口氣,有顧老來總是讓人安心不少。那老兒的醫術出神入化,妙手回春。治好過無數的疑難雜癥。

是有口皆碑的老神醫。這兒媳到底是個有福的,要知道,顧老大夫去年才將將回得雲城。

唉,但願能治好,但願沒有什麽事。她長長的嘆了口氣。

“準備一下,我們去看看。”

“是,老夫人。”

梅萍也聽說了消息。

“你說的可是當真?”

“奴婢親眼所見,千真萬確。那少夫人形容慘白,疼得滿頭大汗。晏爺當時急得呀,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爺那般慌亂的神情。”小丫頭快人快語道。

“是嗎?”梅萍喃語,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。

她亦然很是吃驚!怔怔坐在那裏,半晌沒有出聲。臉上的表情滿是疑惑不解。

而霽楓居內,舒念寧已是疼得恍恍惚惚,神思不明。

晏逸初輕輕給她拍撫著,心裏驚痛難言。

在令人揪心的等待中,顧老大夫終於被請了來。老先生已年過古稀,須發皆白。本來告老還鄉就為了頤養天年。是以,基本不再出診。一般人家根本請不來。

晏家自是不同。顧老兒出生杏林世家,幾代人都是宮中禦醫。顧家祖上與晏家祖上素來交好,很有些淵源。

“尊夫人是哪裏不好?都有些什麽癥狀?煩請晏爺告知老夫,老夫也好先行做個判斷。”顧老大夫站在外屋恭聲道。

“事出緊急,老先生不必多禮,快快請進。”裏屋傳來晏逸初急切的聲音。

主人家開了口,顧老兒便也不再拘禮,帶著隨從,掀開內室帷幔,走了進去。晏家派去請他的家丁,說的情況十分緊急,他也不敢妄自耽擱了。

裏間坐在床頭抱著舒念寧的晏逸初,沒有拉下帷帳。他希望這顧老不單號脈,也能看看寧兒的面色,以便能更精準的診斷。

“還請將這個覆在尊夫人手腕上,老夫好為夫人號脈。”顧老兒隨身的侍從,早已靈醒的自醫箱內取出一塊薄紗,呈遞給了立在旁邊的丫鬟映霞。

顧老大夫到底是個守禮的老派人,能謹遵的禮儀,便不願違背,盡量遵守著。

晏逸初小心翼翼的將舒念寧的手臂抽了出來,唯恐驚到已疼得昏沈的小人兒。平白再給她添上苦痛。

給她覆上薄紗後,他迫不及待的緊盯著顧老先生,眼裏焦急難耐。

那顧老大夫把著脈,臉上漸漸現出古怪之色。

“敢問夫人年齡幾何?”

“都下去吧。”晏逸初沈聲對著房內的丫鬟們吩咐道。

“是。”丫鬟們施了禮,魚貫而出。

事關寧兒生死,晏逸初不想說假話,影響了大夫的診斷。寧兒決計沒有16歲。他不想她的年齡引人疑心,橫生枝節。

是以,遣退下人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
“十四。”他思忖片刻,選了個自認為最接近的年齡。

“如此,老夫明白了。”

顧老大夫抽回號脈的手,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須,沈凝的表情變得松弛。

“晏爺莫要憂心。尊夫人沒有大礙,乃是初次葵水將至,因得體質寒涼多有不暢,是以引發的行經之痛。吃了藥便能緩解。”

聞言,晏逸初大喜過望,心頭即時一松,巨石落下。

“老先生此言當真?”

“呵呵呵”,慈眉善目的顧老大夫不以為忤,溫聲笑道:“晏爺且放寬心,老夫斷不會誤診。”

“不過,夫人體質甚為虛寒,還需長久調養,方可治得根本。不然,日後恐怕次次葵水來時都會疼痛不止。”

晏逸初急道:“還請老先生開個方子,多少錢都沒關系,定要給她治斷了根才是。”

疼這麽一次就夠了,可千萬不能讓寧兒再承受這般煉獄的痛苦。

疼在她身,痛在他心。委實煎熬。

“那現在可有什麽辦法能治了她的痛?”他再次問道,語氣迫切。

“晏爺,莫急莫急,老夫這就開了方子,煎服下去,便能大大的緩解尊夫人的疼痛。”

他在宮中行醫幾十載,給宮中貴人們問診無數。對如何有效治療這婦人各種月事上的不適,已然經驗老道。

立竿見影止痛的方子不難,難的是方子中需要抓配的藥物都屬珍品,價值不凡。可謂千金難求。一般的尋常人家,哪裏吃得起。

只宮中的貴人們求得起,對巨富之家的晏府也算不得難。總歸是銀子的事,拿得出便是。

晏逸初喚人將顧老開好的方子,拿了出去,交代速速辦妥。

顧老大夫接著一氣又開了好幾個方子。對晏逸初言道:“藥煎好後,即時給夫人服下,不出兩個時辰,夫人的葵水自下。”

說著,將寫好的這幾個方子遞給晏逸初道:“老夫已做了標記,行經的時日中,需要服用的藥物,不能落下。平日裏調經的藥,也要堅持服用。下次葵水自不會再這般疼痛。兩,三個療程後,便當逐漸轉好。”

晏逸初自是千恩萬謝,讓人去找府裏的財務管事,給顧老大夫拿來好幾顆金元寶。只這顧老兒執意不肯收。只道是,承蒙晏家先祖對顧家由來照應有加,他不過舉手之勞,全當還些恩情。

晏逸初勸不住,只能由得他去。將寧兒安置好後,他下床整好衣冠,親自將顧老大夫送出門。

臨出府前,對顧老鄭重承諾道:“他日顧家但凡有什麽難處,只管來找我晏某,晏家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。”

又與顧老大夫耳語了幾句。那老兒連連點頭道:“晏爺放心,老夫省的。”

富貴人家都不希望內宅婦人之事,傳將出去。作為醫者,他當守口如瓶。

回得房內,晏逸初坐在床前,望著痛得暈暈沈沈的舒念寧,長籲一口氣道:“小東西,你可嚇死你家爺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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